一八三生三世/于归（10）
第十章
齐铁嘴端了热茶，小心地往大堂里走，掀起布帘刚要说话，就看到张启山单手持着铜镜，双目无神，竟是失魂之症。顾不得烫手，齐铁嘴搁下瓷壶就去夺拿铜镜，但这镜子像是生在了手上，用了死劲也扯不出来。
“佛爷!佛爷，你可别吓我啊！你这样子我不好跟嫂子交代啊。”
张启山刚才还坐在齐铁嘴的香堂之中，一眨眼，人就站到外街上，疑惑间，甫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八爷左右手都拿着吃食，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朝着自己走来。再看他的打扮，长发一半散着，另一半用一个玉冠束了起来，身上穿着的既不是往日的长衫，也不是算命的道士服，到是一件交领左衽，白衣蓝袖的细纹锦衣。这玩的又是哪一出？
【老八，你在搞什么？】
张启山伸手虚挡着道，等齐铁嘴自个儿停下来解释，可这人竟像是没有看到自己一般，径直往自己怀里走来，直接穿了过去。张启山瞪大了双目，不可置信地跟着回首，但那个人面不改色地继续走着。
他这才意识到周围诡异的氛围，一方面除了他自己还是一身戎装，其他人的衣饰样貌全是汉唐之风。另一方面，主道上行人来往如潮，居然都没有注意到自己。
“佛爷！张启山！你倒是醒醒啊！”突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，从脑袋上方传来，张启山循着声音抬头一看，着实吓了一跳，一只杏眼正圆睁着挂在天边。
【这是老八的声音，那刚才那个人是？对了，我刚才只是看了眼铜镜就变成这样了。】
识破幻境，张启山心中顿时清明，灵识归位。
铜镜啪得一下摔在桌上，张启山的眨了眨眼，恢复了正常。
“哎哟，我的佛爷，你可算回来了。”齐铁嘴掐算了半天也解不出个所以然来，又是画符，又倒置堂中的风水也没有任何作用，急得就差在祖宗牌位前跪下了。好在这张启山总算是回了神。
“老八？你回来了？”面前的齐铁嘴还是一身长衫，胸前的玉坠在香火下散着幽幽的亮光。
“什么我回来了，是佛爷你总算回来了。”齐铁嘴急的嘴皮发干，看到人醒了，才拿起瓷壶往嘴里灌，“哎呀，烫死了。”新沏的茶水还没有放凉，燎地齐铁嘴舌头发麻，气得他把瓷壶往桌上一掼，挤着鼻子瞪了一眼。张启山被他孩子气的样子逗得发笑，取了两只杯子，一杯里倒上些热茶，再往另一杯倒，如此往复，把茶推凉了再给人。
齐铁嘴看了眼递过来的茶水，讨好一笑，接过茶杯一口闷进，满意地噫口气，这才问起刚才的怪事，“哎，佛爷，你在这铜镜里到是看到了什么，居然有了离魂之症。”
“我看到……”张启山刚要说看到了齐铁嘴，转念一想这件事情虽然诡异但是没有什么影响，贸贸然说出来，这劳心不劳力的算子怕是又要收摊搁在家中为自己算上几天。这么想着，张启山转了话锋，“还能看到什么，不就是我自己的脸。”
“嘿，敢情佛爷你是被自己的英俊给吸了魂，叫都叫不回来。”
“那里叫不回来，你不是把我叫回来了吗？”张启山笑笑，也不多解释，“估计是这次下矿的事有点伤身，整个人都不太对头。你真的，没有任何异样之感？”张启山倒不怕自己身上的诡异，毕竟再奇怪的事情他都经历过。他就怕这老八出什么岔子，他这身子骨可是禁不起这般折腾的。
“没有啊。佛爷你肯定是下矿累着了，陆建勋那儿我会帮您处理的，你赶紧回去吃点好的，然后好好睡一觉。”齐铁嘴起了身，推搡着就要张启山回去。
“凳子还没坐热就赶人，八爷这待客之道可是有些不地道呢。”张启山嘴上这么说着，人倒也是站了起来。
“去去去，你还算客人，我家小满都没给你备饭。你赶紧回去吃嫂子做的十全大补餐，我这儿要收摊了。”齐铁嘴抄起铜镜放回怀里，见人不走，便拿肩去撞张启山。
“好吧，我走了，八爷可别舍不得我。”
“谁舍不得你啊！看给你美的。”齐铁嘴把人推了出去，两手一合，关上了大门。
张启山看着合上的红木大门，切地一声笑了出来，转身坐上了副官的车子。而屋内的齐铁嘴突然敛起神色，掏出怀里的铜镜，面色不明。
当晚，张启山突然陷入昏迷，发起高烧。
迷蒙中，他又回到了白日的长安街，这一次，他没有实体，更像是在第三视角看一个鲜活的故事。
齐铁嘴，不，应该叫莫尔赤，张启山刚才听到一个女生这么叫他。
【休宁？】莫尔赤并不确定，但是街角的那个女孩真的很像韩休宁。
今日是他们来到长安的第三日，丁隐和周青云要去处理教中一些私事，莫尔赤不便跟从，索性自个儿在这长安城中逛了起来。反正这些那些，他都没有见识过，处处都是惊喜。丁隐走的时候给了他一个颇有分量的荷包，够他在这长安城胡吃海喝几天了。
街角的女孩抬起脸，看到面前的陌生男子，不由得朝着角落再缩了缩身子。
【是我啊，莫尔赤！】
【赤哥哥！】韩休宁听到莫尔赤三个字面色一惊，再看了几眼面前的人，眉眼确实和赤哥哥有几分相似。但她五岁之后就没再见过莫尔赤，根本不知道长大后的他是个什么样子。
莫尔赤见韩休宁还是不相信自己，掩嘴压低了嗓子说出四个字-【乌蒙灵谷】
这下子，韩休宁彻底相信了眼前人，她站起来，哭着扑进莫尔赤的怀里。
【赤哥哥！你为什么现在才来？】少女苦苦坚持了那么多天，终于在莫尔赤的面前彻底崩塌，哭得一塌糊涂。
莫尔赤抱着自家的小妹妹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，轻轻地在耳边安慰着，【哭吧哭吧，哭出来就好了，都是赤哥哥的错。】莫尔赤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，但是能让休宁这般失态，必然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。
【赤哥哥，求你帮帮我。我不想死。】韩休宁抽噎个不停，一句话断了几次。
【什么死不死，赤哥哥在怎么会让你死。】莫尔赤皱眉，究竟发生了什么？
【我……】
张启山正要听到少女的话，一股子冷意依着手臂的血管朝着四面八方涌来，神识一阵晕眩，世界陷入了一片白茫。
再睁眼，张启山还是在这个世界，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，已经从街道回了客栈。莫尔赤抱着手站在房间外，里面水声阵阵，大概是少女正在沐浴。
刚才，这个叫韩休宁的少女对莫尔赤说了些什么？张启山清楚地感受到莫尔赤气场的变化，眉宇间尽是戾气。
【莫尔赤，你站在门口干什么？】
张启山没有注意到门口何时多了一个人，来人背对着自己，看不清正面。
【里面有人？】那人面色一凝，【是谁？】
【韩休宁，】莫尔赤顿了顿，无意识咬住了下唇，半响，补了一句，【我没过门的妻。】
【什么！】那人声音高了一截，朝着莫尔赤大迈了一步，抓着肩将人挤在门墙上，手下收力，咬牙道，【你再说一边？】
莫尔赤深吸一口气，缓缓说道，【里面那个是韩休宁，我没有过门的妻子，我和她自小就有婚约的。】
那人眸色一沉，莫尔赤似乎看到红光一闪，但只是一瞬，再眨眼依旧是一双黑色的眸子。听完莫尔赤的解释，那人没有什么多的言语，松开按在肩头的手，转身下楼。
就在这转身间，张启山看清了来人的脸，竟是自己的脸！
可那一双赤目，满是杀意。
“张启山！你快醒醒。陆建勋找上门来了。”尹新月摇着张启山的肩，语气焦急，这陆建勋此番前来用意不善，张启山又深陷昏迷，听奴和棍奴也还没有到，她一时有些无措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“嗯？”张启山突然瞪大双眼，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愣神。
“醒了醒了。莫测，快给你姐夫再打一针，我们带他走。”莫测推着针筒将药剂送了进去，尹新月则拿起衣服往人身上套。让莫测带着张启山从暗道逃了出去，尹新月理了理衣服，挺着胸昂首走出卧室的门，去前厅应付陆建勋。
张启山被莫测扶着出了城，满脑子都是一双血目，右肩烫得厉害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般。等一双男人的手接住自己的时候，张启山又昏死了过去。
评论(1)